韦明铧
利园桥的名字,是桩小小疑案。沈括《梦溪笔谈·补笔谈》卷三作“利园桥”,《扬州画舫录》卷十五作“利国桥”,应是园、国二字形近而误。究竟是利园桥还是利国桥呢?俞平伯先生认为是利国桥,我的意见与他不同。
我查中华书局版的《梦溪笔谈》,是“利园桥”。又查中华书局版的《新校正梦溪笔谈》,也是“利园桥”。然而同是中华书局版的《扬州画舫录》,却作“利国桥”。我觉得《梦溪笔谈》是沈括原著,《扬州画舫录》只是李斗转引,还是以原著“利园桥”为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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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利园”二字,似是园林之名。桥近利园,以园名桥,是最合理的。但提到唐代扬州的园林,虽说“园林多是宅”,可是具体史料并不多。据李浩《唐代园林别业考录》收录,唐代扬州可考的园林有樱桃园、席氏园、玉钩亭、扬州别墅、城西别墅、瓜洲别业、白沙别业、安宜园林、崔行军水亭等,未见“利园”之名。没见到记载,不等于一定不存在。扬州可能有过利园,园畔之桥便叫利园桥。
沈括说,自驿桥以北,河流向东,有参佐桥。他自注道:“参佐桥,今开元寺前。”日本僧人圆仁在《入唐求法巡礼行记》中,记录他在扬州的行踪,有“从开元寺西涉河有无量义寺”等语。但开元寺地址多变,清嘉庆《重修扬州府志》卷二十八载:“开元寺,旧志云,县东五十里,唐时建,后迁于傅李桥。”傅李桥据说在今江都大桥,参佐桥绝不至于离城区那么远。另有记载说,开元寺旧址在今邗沟路附近。实则扬州城区的开元寺早圮,江都大桥另有开元寺。
扬州参佐桥边曾住过落泊时的唐代宰相李藩,因被写入《太平广记》而天下皆知。
宋人李昉《太平广记》卷一五三中有一篇《李藩》,原出《逸史》。文中说,唐朝宰相李藩家住洛阳,年近三十还没功名。他的夫人是崔构之女,李藩寄住在岳丈家受到冷落。当时,洛阳中桥有个算命先生胡芦生,只要闻听人声,就能预知贵贱。李藩因患脑疮,想举家搬到扬州去,心情很坏,就和崔家兄弟去拜访胡芦生。胡芦生好酒,别人找他算命,必须送一壶酒来,所以外号胡芦生。李藩和崔家兄弟各带了三百文钱去,此时胡芦生靠在蒲团上,已经半醉。崔家兄弟先到了,胡芦生也不站起来,只打个手势请他们坐下。李藩有病,走在后面,胡芦生说:“有贵人来。”于是叫仆人扫地。刚扫完地,李藩就到了,还没等他下驴,胡芦生就笑着拱手迎接说:“先生,您是贵人啊!”李藩说:“我又穷又病,全家要搬到几千里之外的扬州去,是什么贵人呀?”胡芦生说:“你是纱笼中人,怎能怕挫折呢?”李藩请教他什么是“纱笼中人”?胡芦生始终不肯说明。
于是李藩“遂往扬州,居于参佐桥”。院中有一高员外,与李藩来往较多。一天,高员外大早来看李藩,晚上又来,李藩觉得奇怪。高员外就对李藩说:“我早晨从你这里回去,觉得很困,就睡了一觉,梦见有人将我领到城外,在荆棘中行走。忽然看见一个过去的佃户,已经死了十年,他对我说:‘员外不应该来这乱坟岗,应该马上回去,我送员外回去。’”他将我领到城门外,我问他:“你怎么在这里呢?”他回答:“我是阴间衙役,被分配到李三郎处当差。”我问:“哪个李三郎?”他说:“住在参佐桥的。我知道员外和李三郎来往密切,所以在这里等候你。”我说:“三郎怎么样?”他说:“他是纱笼中人。”再问,他就不肯说了。他又对我说:“我饿了,员外能不能给我点酒菜?人间的城市我不敢进,我就在城外等着。”我对他说:“就到李三郎家里取,行不行?”他说:“要是那样,就同杀我一样。”然后我就醒了,已经派人去城外摆一桌酒席,特来向你报告这个好消息。”李藩听了,微微一笑。
几年后,张建封仆射镇守扬州,请朝廷任命李藩为巡官校书郎。恰巧有个新罗和尚来扬州,他也会看相,说张建封不能当宰相。张建封听了很不高兴,就叫和尚看看官署里其他官员,有没有能当宰相的。和尚看了半天,说:“一个也没有。”张建封说:“有没有官员没在院子里?”差官报告说:“只有李巡官没来。”张建封派人去找,不一会儿李藩来了。新罗和尚慌忙走下台阶迎接,说:“李巡官才是纱笼中人。”张建封问什么是“纱笼中人”?和尚说:“如果是宰相,阴间必然派人以纱笼守护,恐怕被异物伤害,其他的官员都没有这种待遇。”
大家这才知道,洛阳胡芦生预言的“纱笼中人”,就是李藩将来能当宰相。后来李藩果然做了唐宪宗的宰相,留下一段扬州参佐桥的传奇。
作者简介:
一级作家,扬州巿政府表彰的当代文化名人,扬州市名师工作室导师。出版著作七十种。获得国家图书奖、华东图书奖、华东田汉戏剧理论奖、中国曲艺最高奖——牡丹理论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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